【凡苏普奇】Apricots

凡苏斯/普奇,斜线前后有意义。

莫名其妙的小短篇,没什么逻辑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 凡苏斯坐在那儿看着普奇剥杏子。 

        神父可可色的手指搭在橙黄的果实上,指甲扣住蒂口向外一拔,褪去那些薄而轻的表皮。金色的果肉暴露在外,顺着撕去的皮扯出一层毛糙的纹路,在斜阳下泛出好看的水光来。饱满的果实托在长而宽大的指尖里,因少了皮的保护而不受控地淌下汁水,对方只得将杏子挪进另一只手中随后轻轻掸了掸指尖试图缓解现状。他没有去舔掉流下来的水,也许是碍于面子,也许是没有这个习惯,但这都不重要——他的手现在肯定黏糊糊的了。凡苏斯盯着那颗滑溜溜的杏子,又盯着那双手如是想道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来一个吗?” 

        普奇这才发现青年的目光,他顿了顿要将杏子送到唇边的动作,扭过头去问他。凡苏斯几乎是即刻回绝,他的语气干巴巴、冷冰冰,好像同面前人唱反调是一件理所应当的日常。于是那只探进瓷盘的手又伸了回去,在果子上留下湿漉漉的黏印子。年长的神父打量着手里的果实,若有所思地说起教堂院后的杏树如何如何,说它硕果累累,说它是慈善部门送来的礼物,说这个季节正是杏熟的好时间,说余下的果实可以叫厨子熬成杏子酱、或者是蜜饯……管他呢,反正凡苏斯没有听见那么多。汁水又顺着说话的期间淌下来了,他不耐烦地提醒对方再废话下去水果会氧化的事实,于是神父不再多言,专心对付起手里的杏子来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普奇不多话时的姿态非常得体,教科书似的得体。年轻的男孩从坑坑洼洼的果肉上注意到他咬下去的每一口都不太大,吃相从容且端庄:这是出身良好的家庭才能拥有的特质——也就是教养。相反,凡苏斯不是这样,他吃东西总是很快。毕竟在感化院里,没有人了解“谦让”二字,更没有人会耐耐心心等你细嚼慢咽。你得抢,不管是煮的烂糟糟的炖菜还是兑过水的牛奶,你得抢。你得把手伸得比谁都快,吞得比谁都急,否则那就得饿肚子,而饿肚子意味着无法摄取营养,长此以往便是营养不良,营养不良又影响成长期……到最后的最后,其中最矮小孱弱的那个孩子就会成为时下的牺牲品,俗称“受气包”。对此凡苏斯心知肚明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他讨厌普奇。虽然优良的出身只是引起他厌恶的一部分原因,但除开这点外,他还是能找到无数个理由去蔑视、讨厌、嫉恨这名神父:莫名的清高,理所当然地说教,喋喋不休的天国话题,以及——迪奥。这个词代表他的父亲,也是那个男人一生的挚友,更是一种他自己触摸不到的过去。普奇每每说到这个词总会流露出一种谦卑又骄傲的姿态,顺从的、温驯的,又带着一点满足的神色。 

        这让凡苏斯更为光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东西?这个伪君子到底打算还要瞒着自己多久?凡苏斯再清楚不过自己是被利用的家伙,是某种“目的”的养分。他没有里奇艾尔那样单纯又死心塌地,也没有盎格鲁那样摇摆不定易受影响。复杂多舛的人生令他又快又早地摸清世界的残酷性,他知道世界上没有凭空掉下来的馅饼,这个“温和的”、“循循善诱”的男人想必是——不,绝对是有利所图的。毕竟他在呼唤迪奥的子嗣时,喊得最深情的两个字是“迪奥”,而非“子嗣”……但他凭什么,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藏起这些东西?他怎么可以向我掩盖这些秘密?我才是那个流着“迪奥”之血的人,而不是这个假惺惺的信神者。

        屋内的暖气同怒火一道静静地淌着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那颗杏子少了一半。

        普奇的嘴唇因为啃咬果肉而沾得湿润光亮,银色睫毛长而细密,时不时翕动着在鼻梁下投落一片稀疏的阴影。这让易怒的年轻人联想到戏剧里那些贵族们捏在手里的羽毛扇子。就像我刚才说的,他不多话时很得体…非常、非常、非常得体,像是一尊漂亮的雕像,虔诚又精致。凡苏斯曾幻想过对方会面对着自己轻轻地微笑,那种微笑是和善又纯粹的,正常普通,且带着信任的意味,就连眼角的细纹都会被连带着牵起柔软的弧度来。 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但是他不会。凡苏斯不属于正常的范围,普奇也是。他宁可相信神父会给流浪汉施舍一点客套的柔情,而不是把这种眼神抛到自己身上。这让他坐立难安,一切都在让他不安。不管是对方侧脸的弧度,不存在的情感发泄或是坑坑洼洼的果实和手上的滴落的汁水,都叫他感到焦躁。年轻人被一种微妙的情绪包围了,他恼怒、不适、躁动却又急切。 

        急切什么?他不知道。

  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看得够久了。”普奇这时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,十字形的瞳仁看不出太浓重的情绪,但他笑了笑,于是睫毛也带着笑意上下颤动起来,“不是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凡苏斯咒骂着上前去将那颗杏子拍到一边。他咕咕哝哝地去吻他,把那句话当做是挑衅。茶几上的黄色果子被掀到地上咕噜噜滚进绒毯。青年握住那只黏糊糊的手,粗暴又急切地啃普奇的嘴唇。对方的口腔里尽是杏子的甜味,年长的神父尝起来像一颗熟过头的果实,飘出微微发酵的香气,仿佛用力捏一捏就会流出黏腻过甜的浆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切都在融化。他们在泥潭的欲望中亲吻。太甜了,唐纳泰罗·凡苏斯想,他甜得叫自己恶心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吃下去,把他整个吃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人在他的脑子里说话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“…凡苏斯,凡苏斯?” 

        神父的轻声呼唤把他从沼泽中拉出,叫男孩有些神经质地看向对方。“打瞌睡了吗?”普奇本人似乎并不太介意,只是偏过头去说着看来房间内的暖气打得太足了之类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迪奥之子晃了晃发晕的脑袋,垂下眼睛——棕色的杏核从他手里滚落。

        白蛇趴在神甫身后窃笑起来。

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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